Friday, August 12, 2011

致我的网友秋蚂蚱

离开北京,走在路上,以为可以暂时放开那些令人发指的事情,放松一下快要崩溃的心情。可是,当眼前闪过不一样的景色,当平常会引起我惊叹的壮观扑面而来的时候,我却仍然忘不了李淑莲哭诉的一幕,忘不了令人发指的一幕,忘不了那个警察说“中国没有人权”的一幕。

不理会他人的侧目,泪水又一次漫过面颊。带着伤痕的秀丽景色浇不灭心中的块垒。

我的祖国,我的母亲,到处都可见斑驳的伤痕;到处都是被强权、恶行侵蚀得支离破碎的河山。

长江,已经象黄河一样黄,黄河又如何?这是我母亲的血管啊,竟然被垃圾充斥!想起一位年轻诗人冢上春花的诗:

十三亿只扎入血脉的吸管

刺破你体表裸露的苍白。

祖国,我的母亲,

我扑倒在你胸口,要抵挡

飞速旋转的钻机

那裂骨取髓的钻头,

单薄的赤子之心

刹那间

被穿透。

是的,我真切地感觉到,我的心被穿透了。

打开邮箱,看到阿尔发来的您的大作《如果恶行像下雨般出现》。读罢,又一次泪如雨下。

是啊,为什么“恶行象下雨一般出现”?

多希望不要“恶行象下雨一般出现”!多希望“我的祖国象花园”!这个花园里有我亲爱的藏族兄弟,有我美丽的维族姑娘……

然而,不是。象山河一样破碎的还有我们的心灵,我们看着他人的不幸无动于衷,我们看着恶行象下雨一般出现瑟缩畏惧;那些原本善良的心被恶行污染,良知象敝屣被抛弃。
语言如此苍白,面对象下雨般出现的恶行。
唯有出行。

附:秋蚂蚱文《如果恶行象下雨般出现》

如果恶行像下雨般出现

在1510网站读老虎庙转的王荔蕻的有关山东妇女在京上访遭地方法院雇佣的流氓截访的文章《令人发指的暴行正在北京发生》时,窗外老天泪雨滂沱。我按捺不住愤怒,跟帖如下:“在英国,有两个职业在民众心目中是非常崇高的。一个是警察,另一个是消防员。他们在老百姓的眼中是英雄(hero),而政治家是狗屎(shit)。

在中国,police是狗(sh),politian是屎(it)。当然,无论是狗,还是屎,都是全国人民趋之若鹜的职业,尤其受大学生的青睐。

狗不吃屎,吃的是人。而屎则决定把谁推人粉碎机,做成香喷喷的狗粮。主宰狗的命运的是屎!

感谢1510坚守着真相的阵地。

当一个年过半百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像堂吉诃德——不,王荔蕻比堂吉诃德更堂吉诃德——跟国家机器这个怪物作肉搏时,成千上万的叫春的爱国男人们,你们在哪儿?

GO FUCKING HELL!”

写完后,站在阳台,望着狂暴的雨点砸在晒衣架上支着的三根竹竿上,我第一反应是:“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杆。”一口恶气吐出,想起了布莱希特的一篇文章《如果恶行像下雨般出现》。

如果恶行像下雨般出现,我们则需要比雨点多得多的警察。事实上,我们早就有了:在我的家门口有片警;在通衢有交警;铁路有乘警;法院有法警;海关有缉私警;网络有网警...此外,我们还有像树叶一样多的随时可以飘落的每一个人头顶的足可以敌国的伟大的武警。还有,我们还拥有不计其数的辅警,老百姓称之为“二狗子”。设置这个岗位的目的有:安排就业(反正有纳税人付账)、干脏苦累险活(功劳归干警)、顶包(这是重中之重)等。我把在空气中到处弥漫的国安警放在最后说,一是他们是这个国家最重要的一支力量(所谓“看不见的战线”),二是我不能确定“国安警”的叫法是否正确——他们太神秘了,也太强大,以至于我不敢乱说。我知道乔治•奥威尔叫他们“老大哥”;汉娜•阿伦特叫他们“秘密警察”;希特勒叫他们“盖世太保”;红色苏维埃叫他们“契卡”,斯大林叫他们“克格勃”....

这是一个如假包换的警察国家,可恶行还是像雨点一样多。看来不是警察数量的问题,或者可不可以这样说:由于警察数量的问题,才导致恶行像下雨般出现?这种推断非常危险。但恶行确实像窗外的雨点愈下愈大。是恶行太强悍,还是警察太无能,活着换句话说,警察和恶行是共生共荣的关系才导致恶行的强势?坊间有“警匪一家”之说,我以为那是在说西西里或是英人制下的香港。我不曾想中国大陆也会有,就像祥林嫂不曾想在不下雪的时候也会有野兽吃人一样。我不相信,因为我们的警察是为了保护我们而存在的。我从小就“被习惯”叫“警察叔叔”,我现在的年龄已是绝大多数警察的叔叔了,可我一看到警察还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地把“叔叔”也一并叫出。我不相信我“叔叔”会作恶。我拒绝听敌台,也几乎不认识中国警察。为了求证——当然是证伪——警察是恶行的添砖加瓦者,我严正抛弃谷歌而选择伟光正的“百毒”。

搜索的结果把我给吓坏了。警察做一切能做的坏事。这句话表述不准确,应该是“有些警察做一切能做的坏事”。但问题是:我如何能分辨谁是好警察谁是坏警察?

我本来想列举一些坏警察作为我文章立论的佐证。前思后想,放弃。我怕坏警察,我怕伪装成好警察的坏警察,我怕想变坏(变坏是一种队伍认同,也是一种投资回报)的年轻警察,我也怕好警察(尼姑的头岂是阿Q能摸的?)……

“企图颠覆国家政权”的罪刘晓波“荣膺”了,虽然地球人都知道就凭他,连他所在的居委会他都颠覆不了。我楼下的一个非法钢门窗加工作坊的切割机声都快要把我逼成杨某人了,可我依旧无法“颠覆”它。警察是国家机器,对警察的“指手划脚”就是一种“企图颠覆”,似乎是成立的。为了让刘晓波继续孤立,我决定闭嘴——对警察。

如果恶行像下雨般出现,我们需要的是扼制与惩治而不是维持与稳定。“今天强制性的稳定必然导致明天的不稳定。”(捷克哲学家厄拉兹姆•克拉克语)“稳定压倒一切”是昏话!稳定总是最先被稳定者压倒。

如果恶行像下雨般出现,那一定是权力和恐惧相媾而产生的狂暴所致。无权者对权力的渴望乃出于对生活的恐惧。一旦获取了权力,后来者将以最快的速度攫取,通常他将比他是前任更加残暴和贪婪,所谓“饿狼理论”是也。巧取豪夺是为了觊觎更高的位置累积资本。他们不太快活,这和他们被自身的恐惧所驱赶有关。所以他们包二奶、买处女、做裸官。极权的捉放曹游戏使他们皇皇不可终日,其实这正是极权把他们把玩在股掌的秘笈。惟有如此,他们才有可能成为权力的最可靠的同盟之一。不,不是他们,是他们的恐惧。

如果恶行像下雨般出现,伟人也一定是像下雨般出现。毋庸置疑的社论、永远正确的数字排比、万马齐鹿的媒体...,皆源于“伟人这种难以管教的公民”。(福斯特语)福斯特还说:“我不信仰伟人。他们在自己的周围造出清一色的沙漠旷野,有时甚至是血泊。”

如果恶行像下雨般出现,那一定不是道德出了问题,而是“道德”本身导致信奉者精神瘫痪。把“道德”绑在民众身上,一旦有任何冒犯和侵害绑架者——他们是从“道德”中获取利益最大化的既得集团——的行为,民众身上的“道德”就会被引爆。血肉横飞总是发生在乡野、集镇、贫民区等“江湖之远”,而居“庙堂之高”者则把民间的这种“被恐怖”爆炸当成庆祝“米寿”的欢庆锣鼓。举杯换盏之余,“秋雨兆山”。

如果恶行像下雨般出现,善良而懦弱的人们啊,不要抱什么“恶有恶报”诸如此类的幻想。“最坏的一些政府延续了最长的时间:如古希腊的斯巴达、意大利的威尼斯。”(摘自《自由又权力》阿克顿著)就像我前面论述的“权力欲恐惧”的关系一样,暴君与暴民也是一种共生共荣的关系。中国有两千多年的吃人史——人们自欺欺人地美其名曰为“文明史”,长,长的可怕。最糟糕的是:还将继续长下去、吃下去……

如果恶行像下雨般出现,那是因为人类必须坚守的不可或缺的堡垒:良知已然成墟。

良知原本是个磐石,之所以在中国成了“豆腐渣”,其根源在于中国人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没有宗教感的民族。孔子“修行践仁”、孟子“反身而诚”、两汉“经学”、魏晋“玄学”、隋唐“佛学”、宋明“理学”、清末民初的“国之不国,人何以堪”、乃至今日的“没有﹟﹩﹠,就没有# $ &”。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鸡毛蒜皮。我们不差文,不差武、什么都不缺,独独缺失了一撇一捺的“人”!I。INDIVIDUAL。我这样说并不严谨。中国历来不缺乏英文中的顶天立地的“I”——我。只是这个人是龙种。最近的一个就把八亿人民像猴一样耍着。“我就是秃子打伞,无法无天!”迄今依然横亘在天安门广场的陈尸曾这样说。在他一“人”的命令下,八亿“猴子”与天斗、与地斗、互相斗,其乐无穷。数十年如一日,生生不息,战斗不止。

我有时真的怀疑中国人到底有没有良知过。连号称是宗教的儒、道、释三教同源起来像孩子过家家,和权力同流合污起来没有一丝愧疚。大雄宝殿成了生财还愿、求子得福的心理按摩所;道场刀光剑影,“鬼打墙”、“道降魔”,一派“人鬼情未了”的热闹;大成殿适时上演文人与权力的床笫之恋……

惟一的一块净地——西藏正日趋老去、面容有些憔悴、眼角有些肮脏……这块唯一可以体味宗教意蕴的圣地正在被污秽、被霸占……

重扼之下的藏传佛教,如年老的、满脸皱褶的老喇嘛艰难地走在由康村至哲蚌寺的路上。

我不忍回去,我的西藏。我怕我的眼睑被再一次的划伤...

“责任只能被虔诚的天赋所守护,而虔诚在没有宗教的情况下是不存在的。

没有任何国家在缺乏宗教的状态下能是自由的,宗教产生并增强人们的责任意识。如果人们不是被责任所守护,他们必定是被担惊受怕所包围。他们越是担惊受怕,他们就越不自由。责任感越强,自由度就越大。”

(摘自《自由又权力》阿克顿著)

当欧洲人在自省奥斯维辛时,并没能阻止“古拉格群岛”。后来普京招安了索尔仁尼琴,但我们依然在广场撒野。一条由奥斯维辛——古拉格——五.七干校——广场的道依然通畅,还在修下去,刘晓波仍在“工地”,还在收人,指不定就是我、你、他、以及们。

恶行,像下雨般出现,成洪水,冲走了“如果”。

“当首次报道我们的朋友徐徐遭到屠杀,发出了一声惊愕的呼喊。那时已有百人遭砍。但当被杀者成千,屠杀并没终结,这时沉默就四处蔓延。

如果恶行像下雨般出现,就不再有人把‘住手’呼喊。

如果恶行成堆,人们就难以看见。如果痛苦无法忍受,人们就听不到呼喊。

呼喊也像夏天一般。”——布莱希特《如果恶行像下雨般出现》

——谨以此文献给王荔蕻女士

2009-7-3

(2009.7.5 写于路上。发于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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