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上午九点到武汉大厦,和张大军汇合。屠夫也来了。大家拿出准备好的夏霖律师的“控告信”准备合影,这时突然冲出七八个便衣人士,拦住,不让合影。我们说我们在大街上合影有何不可?有一个人说我们不在的话可以,我们已经来了那不是太不给我们面子了吗?我问你们是谁?说我们是警察。我说警察也不能不让我们照相啊,说我们到里面谈谈,我们把湖北大厦的人找来你们谈。因为我们计划中有一项就是要把夏律师的辩护书交给湖北驻京办,所以一起进去。到了大会议室,又说要到派出所去谈。我问不去行不行?说不行。我说那你把我拷去吧。说没有到那份上,我说那我就不去。有一个穿警服的说,必要的话我们会采取强制措施的。哈!我说那你就采取吧。我是准备让他采取一下强制措施的,早上特意穿了一条牛仔裤,一件不怕摩擦的上衣。但是屠夫说还是配合一下吧,还有年轻学生呢。于是下楼上了警车。到了派出所,坐前面一辆警车先到的刘德军说,他们三个(刘德军、阿尔、史义军)是被强制上了警车的,刘德军的胳膊被抓破了,史义军的胳膊被抓破了皮,脖子上留下了很清晰的三个手指印。在大钟寺派出所二楼会议室呆了几个钟头,并没见湖北大厦的人来,并开始把我们十个人分别叫出去做笔录。
我是最后一个做笔录的。我不认为我们的行为有什么违法的地方,签字的时候,强烈要求做笔录的警官把我认为我的行为“是违法的”改成我认为我的行为“不是违法的”!最后被改成警方"正式告知你"云云。只能回答听清楚了吗?我又没聋,多嘈杂的声音也能听清楚,我还没老到那种程度呢。但听清楚了并不等于认可你的话很好听。
做笔录的警官想给我做思想工作,说你们可以去通过正常渠道反映问题。我问什么是正常渠道?云:信访部门。我很胆小,当时就吓得我血压升高,手冰凉。因为听说太多访民的悲惨故事,特别是头天刚刚听说我们的一个救助队员朱承志,一个云南的企业家,一个给我的小老乡,残疾流民张先平捐助了一万元钱的六十多岁的老人,被朝阳门派出所当成访民给请进去了。我说,你可别吓唬我,我可不是访民!您也知道现在访民就是精神病就是准嫌疑犯!我真的不是访民!惭愧,我人很胆小,这是我的弱点。警官看我好像情绪不对,很耐心地说,那些访民啊,我给你举个例子,有个哥哥要判弟弟死云云……;我说我也给你举个姚晶的例子……。说来说去因为我们的立场不同,所以也说不通什么,我说就别说别的了,直奔主题吧。对话没什么质量,不说了吧。
不知是不是安排好的,最后的节目是所长和我单独交流,而云南大厦的驻京办主任跟其他的成员交流。
你还别说,我还真是被这位李所长感动了。内容就不说了。其实我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位李所长看起来比较面善。我虽然有时还是免不了老天真,但毕竟是一只老家雀儿了(北京土话,老油子了),还是能看出有些假装和善其实咄咄逼人的臭脸还是掩盖不住心中的恶的。这次与警方的交锋,可以看出在警察的队伍中,也有人性闪光,也有冷酷无情,有些警员就仅仅作为一架机器生存,你可以感觉到。象上次在马家楼院子里,就很真切地感到一半是火焰,一半是黑色冰川。
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激动,这么老了,不会那么沉不住气的。尤其是张大军一再说我们要理性、平和,我赞同。但是一看到有的警察那种盛气凌人的样子,觉得自己就是上帝,别人都是偷儿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上来就说都把证件拿出来。我说你也把证件拿出来。说我这衣裳就是。我说不行。有一个便衣拿出警员证,我记下了。对等,没什么,既然敢走出来,登记身份证算什么。那天在同仁医院前为姚晶募捐已经登记一回了。在流民公房又被登记一回。在精神上走出地洞,走到阳光下的感觉真好。登吧。
象老艾说的,你们也不是对我们个人的,我们也不是对你们的。你们执行公务我们理解,我们要表达我们的意愿也做好了思想准备。但是在执行公务的时候,真的能看出人性的差别的。有时那身皮真的能使某些人人性中的恶放大若干倍的。象这次强制史先生他们上车,真的有必要那么粗暴吗?虽然我当时在楼上会议室,不在现场,虽然我知道阿尔很激动,诗人嘛,不激动怎么写诗呢?但史先生是一位学者,他肯定不会像阿尔和小刘那样激愤的,为什么也要对他动粗?我不喜欢。
虽然最后在我和所长聊的时候,其他人跟当时在场的一位副所长和一位便衣已经达成谅解,握手言欢。并且和湖北驻京办事处的周姓主任也达成了共识。我仍然很不喜欢。
欢喜的是,通过这次活动认识了几位朋友。
因为是第一次见面,在大钟寺派出所二楼会议室等待的时候,聊起来才知道,原来脖子上有警察手印的史义军是一位很有成就的学者、作家,是中国现代史、中国党史、中国抗联史的研究专家呢!不说著作等身吧,反正是让我们顿时感到矮了一截子。聊起抗联,聊起赵一曼,聊起在文革中屈死的赵一曼的丈夫和儿子,真是令人唏嘘不已。史先生说将来到东北,可以让人领我看关押赵一曼的地牢,我说我不知道有没有勇气看。我的一个朋友说在网上看到日本人用酷刑折磨赵一曼的情节,几天都无法入睡。并且连日本人都没有伤害到的烈士的家人,竟然在中国人的统治下被万恶的“四人帮”给逼死了。我朋友说,不知道为什么人性这么恶?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活下去。
还有那位屠夫,我很敬重他。这次要不是他闪电介入,邓玉娇很可能就这样被……了。他的人和他的博文一样,很好玩。人其实很正直,却显得有点江湖气。大概是在江湖跑惯了吧,到处都是一团和气。不知为什么有人在网上说他是“轮子”,很新鲜的一个词,问是什么意思?说是“法什么功”,不觉大笑。行走江湖当然要被各色人等评头品足了,劝他不要在意。
正在聊的时候,阿尔的手机响了,是诗人殷龙龙邀请他参加下午的诗人纪念屈原的聚会的。阿尔说正在派出所喝茶呢。据说当时诗人们一知道他在派出所喝茶,都纷纷发来贺电、祝辞,那气氛是相当的热烈啊。
顺便说一下,这次到派出所,只有阿尔一个是真的“喝茶”的,我们都是白水。呵呵
这时才想起今天是端午节,不约而同地大家都会心一笑,是啊,在派出所过端午节,纪念屈子,不是很有意义吗?我们不是因为偷摸,不是刑事案件,是为了履行公民义务,是为了正义得到伸张,是为了明天不要有下一个张玉娇、李玉娇……为了所有的女性在面对强暴的时候不要仅仅是跳楼或被跳楼!
虽然除了屠夫和小刘,我们都是第一次以这种形式进入派出所,但我们心里很踏实。
还有一件事要提一下,在被没有人身自由的几个小时中,在派出所的会议室里,大家也聊起了我、阿尔和刘德军一直在参与的老虎庙发起的救助流民的活动,史义军说他一直在关注此事,当下拿出400元,姜涛拿出200元,要捐助给贵州大山里来的残疾孩子张先平!我收下了,很感动,但并不奇怪。能走出来,为了邓玉娇,我们的小妹妹声援、呐喊的人,一定是有爱心的!
屠夫也说,等忙完了邓玉娇的事,一定过来做一个参与慈善活动的“超级狗腿子”。呵呵,是不是很好玩?
走出派出所大门,又合了个影。
大家笑说,我们是“大钟寺派出所法制互动一期”。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自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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