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杨福生,是因为参加老虎庙发起的救助流民的活动。杨先生捐了四床棉被,一条毯子,一块新的毛巾被,还有一个暖风机。
那天和老虎庙、刘浚、章女士一起到他家收取捐助物品的时候,杨父张张罗罗的样子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我有点不明白,他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做到?不管怎样,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一个活泼泼的儿子没有了,而且是这样一种情况!不管是他杀了人还是人杀了他,对一个普通老百姓来说,这就是塌天大祸啊!但凡是略有生活经验的人,不用想都会知道有些什么在等着他。而他竟然还能想到流落街头的流民?!
看着他朴实、又很明大义的样子,我内心又是感动,又是奇怪。于是与他联系,说想见见面,聊一聊。他很痛快的答应了。
今天,终于坐下来,和这位一夜之间从默默无闻到轰动天下的父亲面对面了。
杨先生属于那种很健谈的老北京人,甚至显得比我还从容一些。几乎不用我提问,就娓娓道来。……
那天是两个记者告诉我的,问我知不知道儿子出事了?我说不知道啊,他说你儿子在上海杀了人了,而且还是警察。什么情况呢?听说当场就死了五个。
我大脑一片空白,跌坐在地!以前老听人说“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是一种什么状态,这回才知道了,什么叫“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我不相信你们记者,你有什么根据呢?
你可以回去上网查查,上新华网,上面有。
就往回走,跌跌撞撞,不知当时是怎么走回家的。裤子是湿的,不知在哪坐的水。
回到家,楞了会儿神儿,上网一看,证实了消息是真的。这时候有晚上十一点多了吧,我把我们院儿里的街坊邻居都叫起来了,得跟大家通报一声啊。在这个院里住了五十多年了,老街坊们都不错,家里出了这么件大事,得让大家知道啊。就把大家叫在这屋里,我把情况说了一下,大家都感觉太突然了。
这院儿里的街坊都对我挺好的。我们都处了几十年了,我还是这院儿的院长呢。我们这院儿里还有一户清真的,回民,我们常上他家吃羊肉去。
……
我想起来了,不管是那天来杨家收捐助物品还是今天来杨家探访,在院儿里院儿外都没有遇到想象中那窥探的眼睛、显出鄙夷神情的倭瓜脸。只觉得这是一个静谧的、祥和的小院儿,太阳晒进静静的小院儿,暖暖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份恬静的平平常常的生活气息。
我看着杨福生,看着这个静谧的洒满阳光的小院儿,不知为什么,想到了老舍笔下的老北京,老北京的老胡同,胡同里的小人物。这些小人物,不管世道怎么变,他们之间的那一份浓浓的亲情,绵延不绝……正是因为有了这一份浓浓的亲情,街坊邻里们才能相互帮扶着度过一个个不容易的岁月。
正是因为有了街坊邻里间的亲情的呵护,杨先生才能在那么大的打击之后还有力量惦记着流浪在“首善之区”的流民,才能在大祸之后还能够有能力给他人递送温暖。
哦!我的老北京,我的老北京人,我的民间的暖暖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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